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簡楨并不回答,只傾身擁緊黏在懷中這圓滾肉包。
“不要怕,都過去了?!崩w指順著小太子哽咽間起伏戰(zhàn)栗的脊背,扶病而來的美人不時以掌心拍撫。“臟的不是殿下,更不是無奈延產、聽憑消遣的孕倌。臣會處理館內這干心肝肺腸無不污穢之輩,殿下先同宮侍們回去,可好?”
“肉食者傷化虐民,牧民之君安得無過?”
輕嗅縈散鼻端那熟稔藥香的蕭恤心虛漸平。他抬起手背拭淚之余,不乏果決般搖頭?!跋胧欠ǘ嚷衫耸杪里L澆離若此、黎庶慘凄至斯,恤兒也是加害者?!?br>
“恤兒心知素日錦衣玉食、寶馬雕鞍盡賴黎民供養(yǎng)方得,他們才是恤兒那衣食父母?!蓖约儞?,蒙覆鼻音然擲地有聲?!耙姷媒褚乖叙^慘狀,恤兒再不信年節(jié)下歌舞升平之頌了?!?br>
這話不算妥帖,硬挑毛病更可扣頂大逆不道、枉議君上的帽子下去。可簡楨只是微抿霜白唇瓣,拇指指腹輕緩抹去蕭恤眼角尚且暖熾的淚漬。
“殿下牢記今日陳詞,他朝便是百姓之福。”
說來可笑。簡楨未嘗不少年輕狂、恃才桀驁,可竟當真折墮于這對天家父子之手。蕭繹鉆營權術詭變,為政怠惰望之不似人君。偏生他這獨子卻生得大智若愚、赤子之心。他年踐祚若得賢士匡弼,兼之體察民瘼、悉心納諫,未嘗做不得中興之主。
他瞧見些盼頭了。
雖則幽暗侘寂,那光線卻總是有的。
蕭恤隨于簡楨身側,一意打量他如何收拾殘局。這人白著張臉搖搖欲墜,卻冷肅著臉將提審、收押、清查賬冊進項諸事安排得分明。小太子分明覺出覆于手背的掌心濕冷,眼前人卻勉勵維持一份泰然自若。偶一低頭,他竟模糊瞥見簡楨那素來明潤的甲面起了紺紫。視線再移,勉力支撐的人唇瓣竟亦浮掠薄紫。好在此間事畢,蕭恤渾然忘卻伴讀謝溪,不待思量便執(zhí)意拉了簡楨欲上轎回宮。
“可嘆簡編修……啊不,簡少尹素來才冠京華,竟不知太白‘咳唾落九天’之句、不通寵極愛歇,妒深情疏之言?!?br>
叫住二人的正是已然通身狼狽的聞太師。便縱縛于兵士,上位者之雍容矜雅未改。只聽他施施然開腔,語調卻盡是斥咄諷謔?!耙陨滤?,能得幾時好啊?君不見紅顏鶴發(fā)、芙蕖槁木乎?可笑子瑕鄧通之輩,分桃一時好,白刃難相饒。也不知你這豎子,他年當列《佞幸傳》哪頁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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